直到那抹囂張的紅消失在視野裏，桑筠才回過神來。

說實話，這個稱呼她在江懷瑾口中常常聽見，或是調侃或是寵溺，有時哄她的時候，他也會這麽叫，她從來不覺得其中有任何嘲諷意味。

至於秦眠麽，他們有些口角之爭的時候，他也會這麽叫，只是下一秒，桑筠也會立即拿話頂回去，誰也別想討著好

這還是她頭一回聽見秦眠用這種口吻這麽叫她。

說不上好還是不好……就是有點怪。

隔天秦眠把車鑰匙送回來，又恢覆那副無欲無求的死樣子，桑筠見他換了副眼鏡，銀色的邊框將他整張臉襯的更冷，果然是禁欲系的高嶺之花，滿臉都寫著不可侵犯。

桑筠總覺得他應該有個專門放眼鏡的櫃子，就像她出門挑飾品那樣，他會根據每天的搭配來選擇眼鏡。

她甚至懷疑秦眠的眼鏡應該是沒有度數的，他只是習慣性地透過那一層透明的鏡片去看別人，順便把自己的情緒掩藏住，顯得不那麽直接。

不過桑筠沒有多問，她不覺得自己和秦眠之間會因為這點小插曲而變得和諧起來。有些人天生就是你的死對頭，第六感不會騙人。

果然下午的會議上，桑筠跟秦眠又因為某個問題爭執起來。

不止江懷瑾，就連項目組的所有同事都對這一幕習以為常，她們甚至還分心去觀察了兩眼這對冤家的今日搭配。

江懷瑾也開始走神。

作為一個公司的CEO，大部分要出差的活都落在了他身上，無論是應酬還是別的什麽，桑筠都沒有主動參與過。

畢竟她原本完全可以跑去國外再深造兩年，多嘗試一些自己喜歡的東西，或者直接過上環游世界，紙醉金迷的生活，她的生活中完全不需要工作這種東西。

就像某些公司的前臺其實是個隱形的富豪一樣，這些人只是來體驗生活罷了。

桑筠留在AS大部分的原因都是為了幫他，剩下則是專業與之相關，單純的有點感興趣而已。

至於秦眠麽……他大概只是單純的想做游戲吧。

這倆人倒有點像。

正在他天馬行空之時，這兩位的口角之爭終於結束，像談生意那樣定下了一個折中的目標，雙方都還算滿意。

江懷瑾的目光在桑筠和秦眠臉上晃了晃。

嗯……這兩位雖然不太對付，但如果選擇一致對外的話，事情應該很好辦吧？

會議過後，江懷瑾把桑筠和秦眠一起叫到了自己的辦公室，淡定地扔下了一顆重磅炸彈。

江懷瑾說，“下周你們倆一起去北京出差。”

秦眠：？

正悠悠喝咖啡的桑筠勉強地維持住了自己的體面，卻還是嗆得厲害，短時間內說不出話來，“咳咳咳……？什麽？”

江懷瑾雙手交叉墊在下巴，趕在秦眠詢問之前道，“是這樣的，我下周也有點事情，實在走不開，只能麻煩你們。”

“主要是去跟總部那邊碰個頭，我們的游戲很快就要上線，平臺的宣傳方面肯定是重中之重。頭一回合作，得先見一面，等各方面都定下來，後面就可以都在線上溝通了。”

桑筠好容易緩過來，拿著紙巾壓在嘴唇邊，眼尾略有些紅，“那他去就行了，叫上我幹什麽？”

“他一個人勢單力薄，我怕他在總部受欺負。”江懷瑾面不改色心不跳道，“更何況你肯定也要把我們游戲的一些東西先給他們看看嘛，確定下宣傳方案之類的，你是美術部門的組長，沒人比你更了解這些了。”

江懷瑾有理有據，“現在看人下菜碟的多了去了，我看來看去，整個公司裏，也就你們倆最拿得出手，又專業又合適。”

秦眠聽完，不為所動道，“捧殺是吧。”

江懷瑾假模假樣嘆氣，“在這之前我已經考慮了很久了，這不是實在沒有辦法嘛，不然我也不會麻煩你們。”

說實話，桑筠不太想去。

出門旅游也就算了，凡事皆可商量，累了倦了直接休息就成，不用考慮誰，更不用詢問誰的意見。

可出差就不一樣了，大部分時間都浪費在趕路上不說，吃住湊合也是常有的事情，就算桑筠願意自己貼錢，還沒那個時間去享受。

最重要的是，跟她一起出差的人是秦眠。

他倆沒話聊，相處起來談不上愉快，更沒有什麽默契，這樣的組合，毫無殺傷力可言。

江懷瑾見這兩位都默不作聲，不知道在盤算什麽，立即咳嗽了兩聲道，“你們倆有什麽想法，可以直接說，事情都是商量出來的，對吧。”

秦眠道，“我沒有意見。”

正在想著該怎麽措辭拒絕的桑筠：？

她扭頭看了秦眠一眼，似乎有些不敢置信。照理說，他應該比自己更抗拒這份任務才對，剛剛不也懟了江懷瑾兩句麽，怎麽現在又沒有意見了？

察覺到桑筠不解的視線，秦眠轉臉與她對視，眼底卻沒有她熟悉的淡然，取而代之的是沒有絲毫遮掩的挑釁，不知道到底是在嘲諷她嬌氣，還是嘲諷她膽小。

桑筠原本的佛系心理被這一眼驅散了個幹凈。

仿佛賭氣般的，她扭過臉朝江懷瑾道，“我也沒有意見。”

江懷瑾大喜過望，立即拍板道，“好！那就這麽定了！”

桑筠與秦眠雙雙離開辦公室，在走廊分開前，大小姐站定，對他發表重要講話，“剛剛你那是什麽眼神？覺得我不行是吧？”

她輕輕哼了聲，明明比秦眠矮許多，硬是凹出了一個居高臨下的眼神，“……等著看吧。”

秦眠看著她揚長而去的婀娜倩影：……

手邊的玻璃門倒映出他的側臉，銀色的眼鏡鏡框折射出一點刺目的光芒，將他的面容模糊了幾分。

秦眠擡手捏了捏眉心，發出一聲極輕的嘆息聲。

他們去北京的天數不多，但桑筠並沒有輕裝簡從，就算是出差，總要換衣服化妝護膚吧，又不一定有時間臨時去買，就只能自己帶著了。

她跟秦眠約在機場碰頭，對方果不其然，仍舊是一身利落的西裝，把其他相同搭配的人襯托的像房產中介。

桑筠暗想，果然時尚的完成度中最重要的部分是臉。

秦眠看了眼桑筠拖著的那兩個行李箱，“……你是要去旅游？”

桑筠斜睨他手邊那個行李箱，“怎麽，出差你就不騷包了啊？”

秦眠還是頭一次聽見有人當面這麽說自己，當即哽了哽。

他倆也當了快一個月的同事了，桑筠早就發現他每天搭配上的小心思了，眼鏡常換款就算了，飾品也暗搓搓的點綴著，前兩天開會的時候，桑筠甚至還看見他戴了一枚尾戒，在他那骨節分明的大手上，騷包的她說不出話來。

於是秦眠在她心裏的形象從一個長得不錯的毒舌男榮升為悶騷白毛孔雀，別看他那副高不可攀的模樣，實際上屏可是天天開著呢。

秦眠故意當著桑筠的面上下打量了下她，慢悠悠道，“還是比不上大小姐。”

這套衣服，他可沒見桑筠在公司裏穿過。

或者說，她從來就沒有穿過重樣的衣服。

桑筠今天穿了件露臍上衣，高腰喇叭長褲，纖細的腰身上圍著圈鉆石腰鏈，短款皮草的外套被她攏著，遮住了大部分的春光，可即便如此，她仍舊格外光彩照人，就這麽一會兒，都不知道吸引多少目光了。

聽見秦眠這麽說，她只是哼了聲，並不計較。

她本來就是大小姐，隨便他怎麽說。

秦眠擡腕看了眼時間，“走吧，去辦理值機。”

桑筠擡手指了指，“去那邊的櫃臺，辦理升艙順便值機。”

秦眠側過身看她一眼。

桑筠坦然回視，“怎麽了？要我坐經濟艙我可不幹啊。”

秦眠問，“那如果賣完了呢？”

桑筠：“那就改簽。”

秦眠露出一個‘果然如此’的眼神，卻沒有說什麽，改變了方向與桑筠往櫃臺走，一面朝她伸手，“身份證。”

桑筠從小包包裏掏出身份證，很坦然地遞給了對方。

秦眠沒有去探究別人隱私的習慣，只是桑筠遞給自己的時候，剛好是人像那一面。

比起現在站在這兒的貴氣大小姐，身份證上的桑筠是完全素顏的，頭發攏在耳後，露出一張幹凈又精致的面龐，看上去比現在不知道要乖了多少。

桑筠對他的倒是挺感興趣，“你身份證上照片什麽樣兒？”

秦眠頓了下，側身把自己的身份證遞了過去。

桑筠原本還在想，秦眠剛剛那個停頓是不是因為不想讓自己看見他身份證上的照片，結果她在拿到手後垂眸一掃，下意識地‘哇哦’了一聲。

秦眠面不改色地轉過臉去。

秦眠的身份證應該是在高中的時候辦的吧？這張青澀的臉……嘖嘖嘖。

桑筠擡眼去看他，對比著身份證上的秦眠和現在的他，始終無法相信，這個在照片上看著格外青澀，臉上卻帶著一點淺淡笑意的少年會是現在站在她面前的秦眠。

還沒等她欣賞夠，秦眠就從她指間把身份證給抽走了，遞給櫃臺裏的工作人員，“升公務艙，謝謝。”

桑筠仍舊有些意猶未盡。

秦眠提醒她，“選位置。”

桑筠隨口道，“那我們倆就坐第一排唄，還有位置麽？”

工作人員看一眼電腦屏幕，“有的。”

察覺到在自己回答完，身邊的秦眠就望過來了之後，桑筠有些奇怪地看了回去，“幹什麽？難道你要跟我分開坐？”

她提醒秦眠，“別那麽矯情啊，我討厭這種故意保持距離的行為。”

秦眠垂眸看著她，沒生氣，唇角卻往上翹了翹。

於是在桑筠被這個難得的笑容晃到的時候，他把付款碼遞出去，讓工作人員掃了碼，淡定問她，“兩個行李箱都托運？”

桑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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